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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海关路寻找粪翁的厕简楼

老周 老周望野眼 2020-02-26

上班在南京西路,经常路过金碧辉煌而且越来越金碧辉煌的静安寺。只要走过此地,我都要到山门口站一站,看一看门口的对联:“愿祈佛手双垂下,摩得人心一样平”,还有静安寺山门上的匾额,那三个气贯长虹的隶书大字:“静安寺”,那是“粪翁”邓散木先生1945年写的。


静安寺山门匾额,邓散木先生1945年书写。原来是“静安古寺”四个字,不知怎地后来“古”字没了


我小时候学过篆刻,正经拜过师,但没刻出什么名堂。老师嫌弃我心太浮,我也就没坚持。虽然是个没出师的废柴,但什么《说文解字》、《十钟山房印举选》、《汉印分韵合编》等等,还是下过点工夫的。其中有一本邓散木编著的《篆刻学》更是受益良多。这本书一边翻开是铅字,换一边翻开则是邓散木用小楷手写的,是教材,也是历代印章选,更是小楷字帖,一书三用,堪称经典。


邓散木《篆刻学》


邓散木先生1898年生于上海,是静安的大名人。以书法篆刻闻名,更以惊世骇俗称世。邓散木原名菊初,字钝铁。“散木”的名字,典故出自《庄子》,虽然有文化却并不太出奇。但他的号“粪翁”就奇怪了,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用“米田共”命名呢?书斋还叫“厕简楼”,把自己形容成厕所里的大粪。传说邓散木中学就读于教会学校,校长是个老外,某次不知何事敲了他一记“头塌”,邓散木愤而用“佛头着粪”之喻,改名“粪翁”。这个说法比较牵强,邓散木本人有一首诗专门说“粪翁”名字的来由:“行年当三十,去姓字以粪;非敢求惊人,聊以托孤愤”。邓散木还有两枚印章:“逐臭之夫”和“粪土之墙不可污也”,一心一意和大粪打交道,一点商量余地没有。


邓散木(1898-1963)


邓散木特立独行,非特名气起得惊天动地,人也有趣得紧。粪翁对书法、篆刻和作诗非常自信,相对而言对自己的绘画和填词能力不太满意,他总结自己是“三长两短”:书法篆刻作诗为“长”,绘画填词为“短”。因为落款用“粪翁”,很少有人请他题字,毕竟挂出来实在不雅。偶然有一位国民党官僚请他为亡母写墓志铭,润格随便开,唯一要求能不能把“粪翁”的署名换掉,邓散木回答:“美名者滔滔天下皆是,奚取于我?我宁肯饿饭,不能改名”。


“宁可饿饭,不能改名”


粪翁还有一个本事,酒量好,好到千杯不醉的地步。他的“厕简楼”里常备黄酒,几斤几十斤一坛的酒,他三喝两喝就见底了,经常喝得朋友瞠目结舌。几斤黄汤下肚,邓散木针砭时弊破口大骂,陪他喝酒的朋友只能诺诺连声,不敢搭腔。邓散木晚年迁居北京,因为老酒喝得太多血管堵塞,左腿被截去,他乐观地改名“一足”自嘲。1962年邓散木生了胃癌,1963年病逝于北大医院。后人有七绝赞曰:“酒色才气是真人,雕虫小技也成尊;纵有千杯还不醉,人间不复邓粪翁。”


邓散木硬笔书法


邓散木无论艺术、性格、酒量……都足以成为我的偶像,所以当我得知邓散木旧居就在山海关路新昌路的懋益里时,赶紧找了点空闲赶过去朝拜。据说邓散木解放以后热心公益,当过懋益里的居委会主任,亲自出黑板报、办扫盲班。大艺术家出的里弄黑板报是什么样的呢?懋益里是不是还有粪翁的痕迹呢?


懋益里位于新昌路的弄口


懋益里位于山海关路的弄口,右边是栢福里,看得出岁月的沧桑


山海关路菜市场


懋益里的范围相当大,位于山海关路、新昌路和成都北路之间,弄内四通八达,支弄非常多,门牌也很复杂。我看到的资料是懋益里82号,那天我和我的老同事@江湖看客 老师从山海关路弄口进去,找了一大圈没有找到,我们不死心,又从成都北路的入口进去再找,终于被我们找到了82号。


新昌路345弄82号


这里是否就是著名的“厕简楼”?不敢确定,这是我们找到的唯一一个“82号”


和上海绝大多数老弄堂一样,懋益里和周围的三德里、厚德里等,都已经很破旧了。走来走去的行人,说上海话的多是老人,年轻人则是南腔北调的普通话。弄堂的卫生状况一般,我想如果粪翁还住在这里,怕是要召集居民们一起动手改善环境的


到懋益里来,重要的一件事是想看看这里的黑板报,这可是邓散木出过黑板报的黑板啊!可惜没有找到黑板,只看到街道名义张贴的宣传画。仔细看了看,“善作魂”的“魂”字,能这么写吗?怕是不能吧。如果粪翁还住在这里,看到这个“魂”字,不用喝酒都会大骂一声“魂侬只魂灵头”吧


但懋益里终究是邓散木住过的地方,弄堂里走走,可以感受到居民对美的追求。这家住户是残疾人,我们到的时候,爷叔正在冲洗残疾车。他家的外墙上挂了许多别具特色的花盆,都是用瓶瓶罐罐做的,种的也是普通的葱姜蒜苗、仙人掌等,但看得出来排列组合很考究,主人是用心的


春天到了,懋益里很多人家窗台上、水斗旁种的花开了。想必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,但所谓“苔花如米小,也学牡丹开”,在春日的艳阳下,盛开得那么美丽


在懋益里,我们没有确认“厕简楼”的位置,但我们确认生活这里的老百姓热爱生活,和“粪翁”在时是一样的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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